饶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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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繁深夜寻你，本是于礼不合。

可宫子羽他……

你随着金繁步入「羽宫」，只见水榭凉亭处滚了一地大大小小的空酒坛，而号称「怕冷星人」的宫子羽，竟在入夜的初雪时节随意地倒在凉亭台阶。

他手边一坛酒，仰头便是一口，半口喂进嘴里，半口喂了衣襟。

真是……古装剧诚不欺你！

你不知他喝了多久，又喝了多少。

但只瞧他赤红了的眼尾，和未曾得近就得闻的冲天酒气，想来是只多不少了。

“不怪金繁漏夜寻我前来……”

“你这是迟来的e……忧郁吗？”

你扶着膝盖蹲下身，歪头同宫子羽说话，期间甚至还顺手扶起一旁倾倒的酒坛。

比起金繁的火急火燎，你倒是不紧不慢的。

宫子羽已然有了七分醉意，循声看向你时，醉眼朦胧里是再也掩不住的深情，“你来了……原来……你也是肯入我梦里的……”

你：“……”

你一时哑然，也不戳穿，顺着应答，“是啊……我既来了，你也不要一个人偷偷喝闷酒了。”

你说着顺手就摸走了他手中的酒坛，轻轻一摇晃，估摸着也就剩二两了。

你一声叹息，温声道，“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同我说说。”

宫子羽带着酒意笑了笑，可眼底深处却划过一丝痛苦和落寞。

他招手让你过来一起坐，待并肩的这一刻，再不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梦」，而是「知交夜话，说来话长」。

他跟你说起了他的小时候，他记忆里的那些家人。

他的爹原本对他很是宠爱，可有关他身世的流言四起，再加上娘亲郁郁而终，他爹便不喜欢他了。整日里逼他练武，见他毫无寸进，看着他的眼眸总是冰冷且失望的。

他的娘亲来自姑苏水乡，很是温柔动人，可她总是眺望远方，目光永远落不到他身上。

而比起他娘亲的淡漠，他的姨娘更像是他的亲娘。她会关心他的起居，照料他的日常，见他烦闷时，还会亲手给他做许多许多的糖葫芦。

还有他的哥哥……永远那么高大，那么厉害，一直以来都是他的榜样和依靠。

他从不曾羡慕宫远徵有哥哥宫尚角，因为他也有自己的哥哥，宫唤羽。

可一夕之间，他记忆里的家人全变了。

待他甚严的爹爹不过是恨铁不成钢，而待他如亲子的姨娘竟是「无锋」细。

更有他的哥哥————

“宫唤羽……宫唤羽怎么可以……为了报自己父母的血海深仇，就杀了我的父亲？！”

“为什么……为什么我突然发现我不认识他们了？”

“明明……明明他们曾是我最亲最亲的家人……”

宫子羽言及此，情难再自抑，垂首闭目，任泪水流落。

你听了一路，沉吟半晌，忽道，“人有时候最难看清的，恰恰是自己最亲近的，若是能退上几步，离开那片名为情谊的障目之叶，往日里，那些不曾教你看进眼里的枝尾末梢，或许就一一浮现了。”

“你言及雾姬夫人时，只说她待你极好，却少有提及有关她本身的事儿……..”

宫子羽有些许恍然，接口道，“这是否说明……她知我甚多，我却知她甚少。”

你轻轻一笑，又道，“你说宫唤羽比你勤奋千倍万倍，一直是你望尘莫及的榜样……”

宫子羽再次接口，神色微凝道，“我却从不曾深究过，他这般拼了命地强大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有句话我曾跟贾管事说过，现在也说与你听，人活着的每一天都在取舍，而你不懂他们为何那么做时，也不过是因为你们心中的取舍各有不同罢了。”

“十年之前，宫门之变，与你而言或许只是一段血淋淋的过往，可对宫唤羽而言，却是血海深仇不得不报的执念。人有所执，自是一往无前，而沿途那么你所在意的，与他而言不过是可抛亦可弃的。”

说罢，你抬手摸了摸宫子羽的后脑勺，像安抚小兽一般，再开口也不再那般正经，反而像是玩笑。

“今夜之后，便是新的一天，那些过去了的便是过去了。你老是这般回头看，怕不是要扭到脖子了。”

宫子羽怔怔地将你凝望，眼眸里还闪着水光。

他问你，“为什么…….就非得是宫远徵？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你怔然一瞬，不是因为他的问题，而是因为自己的答案，“就是……动心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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