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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侍从摘下面具，又见着面前的玄女一张极美的脸蛋，大约也是心中自卑，低了头缓缓道来：
“我名叫千叶，从前本是九重天上的小仙娥，在天宫中不慎犯了宫规，被贬下界入人间。不曾想，在人间时，我在路边遇见一个男子。他看起来奄奄一息的，快要死了。那时，我只当他是个普通的凡人，心中不忍，便出手相助于他。”
“此后，我们便熟识了。他并不知我真正的身份，只当我是个普通的凡间女人，我亦如此。一来二去的，我们便都喜欢上了对方。”
“不曾想，此人却是魔族。那时我尚还不知他魔族的身份，然而，此事却被当时同行的仙娥知晓，那仙娥一向妒忌我的容貌，又见有我把柄在手，便向上头告发了我。”
“关于他身份的事，我一直被蒙在鼓里并不得知，但与他相恋却又千真万确是我所为。我便就这么犯下了龙族律法，依法，需得受此纹面之刑。”
玄女道：“若真如你所言，不知者不当罪，此事也并非全部是你之过错，难道你当时未曾辩上一辩？”
“我自然是辩了，”千叶眼神暗淡，只是盯着玄女的裙摆苦笑，“可是我人微言轻，那同行仙娥又在一旁煽风点火，最终便也就这样了……”
玄女面上不动声色：“那后来呢？这小姑娘又是如何来的？”
千叶继续道：“我受了纹面之刑，被流放到仙界灵山。那告密的仙娥怕我将此事泄露出去，便也追去了灵山，意欲杀我灭口。”
“那时我刚受了刑罚，法力不支，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我本以为自己要死在那儿了，可是，千钧一发之际，是他及时赶到，出手救了我。”
玄女看着那小姑娘：“这孩子的爹？”
千叶点头：“他救了我，带我又逃回了人间。他说他喜欢我，说龙族让我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与耻辱。他说若我愿意跟着他，他定不负我，定会真心待我！”
“那时，我对于九重天也是心灰意冷，于是便跟了他，在人间住了一段时日，便来了这里。”说着，千叶低头看着自己身旁的小姑娘，脸上又笑得一脸慈祥与幸福，“后来，便有了苑儿。”
玄女深吸一口气：“虽说你受了刑罚，却还是龙族人，那你又是如何在这魔族地界生活许久不被发现的？要知道，你所在的地方可并不是普通的魔族之地，而是魔界的万罗宫。”
只见千叶微微抬起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玄女倒是倒是心念一动，抢先一步反应过来，脸上表情诧异：“你……你自愿抽了龙髓？”
千叶沉默点头。玄女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玄女倒吸一口凉气。
对于“抽龙髓”，玄女亦有所了解。每个龙族人，生来便有一条龙髓，这龙髓亦是龙族人身份的象征与证明。
而“抽龙髓”，顾名思义，便是将龙族人体内的那根龙髓生剥抽离出来，需得经历九九八十一日的剧痛，若是运气不好，还有可能命丧当场。
千叶道：“抽了龙髓，魔族人便再也无法觉察我的身份。我便找了个机会，进来万罗宫做侍女。并且，万罗宫里的侍女皆是戴着面具示人，面具恰好也能遮住我脸上的纹面。”
这一切便都能说得通了。玄女点头：“原来如此。那今日字纸上的求救之言又是为何？”
一听此言，千叶不禁颤抖了一下，神色也突然变得紧张起来。环顾左右无人，方才略略安心继续道：“上神也知道，我是龙族，虽已抽了龙髓，与凡人无异，但对于魔族而言，却依旧是异族。而苑儿他爹又是魔族，对于苑儿，无论是龙族，还是魔族，他们的态度都是一样，谁也留不得！”
如此一说，玄女便也明白，这母女如今的境况确实也是艰难得很。
这孩子血脉特殊，龙、魔二族虽不睦已久，但对于苑儿的态度上，两族倒是很意外地达成了共识——龙族觉得耻辱，想杀了她，魔族亦如此。
千叶见玄女沉默，于是带着苑儿又伏在地上不住叩头道：“上神，万罗宫处皆非我族人，若是此事泄露，必给苑儿招来杀身之祸！故而一直以来，我们都活得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如今好不容易盼到上神来此，我这才敢斗胆赌上一赌，求上——”
此话还未说完，玄女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显然，千叶也听见了，只见她凝神侧耳，听了一会儿，只是一瞬间，她脸上的恐惧之色尽显，如临大敌。
“来抓你们的？”玄女见千叶神色大变，心中大致明白了如今情形。
千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吹灭屋内的纸灯笼，随后，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的，一把将苑儿拥进怀里，捂住苑儿的嘴，声音颤抖而恐惧：“是他们……是他们来了！”
玄女倒还无所谓，但是这一对母女却是被吓得不轻，跪在地上不住地发抖。听得外面的嘈杂之声越来越近，千叶似乎亦知慌乱无用，倒是逐渐冷静下来。
“上神，如今外头这情形，怕是苑儿的身份已经暴露，我只怕也是活不过今夜了。上神，我这一辈子从未求过什么人，今夜求求你怜悯苑儿，给苑儿一条生路吧！”
护女心切，这话，千叶是哽咽着说出口的。
“此事自始至终，我并不认为我有什么错！若是真有什么非受不可的刑罚，满天神佛尽管来罚我就好，可苑儿，苑儿她是无辜的呀！”
被千叶死死护在怀里的苑儿见自己母亲如此，母女连心，亦是不住哭喊唤着娘亲。
听着外头嘈杂之声越来越近，玄女却只是垂目盯着地面。自己的态度确实是于心不忍，只是，如今自己却又身陷乾坤印的囹圄风波之中，本就处境尴尬，若是再带上这么个小姑娘，也不知又会惹出什么事情来……
只是，那千叶有一句话说得却是不错。
这孩子……确实是无辜的。
外头魔族士兵举着火把，已经开始搜寻，今夜自己的行踪暴露定是在所难免。当前眼下可没有那么多时间优柔寡断，需得快速决断、拿定主意才好。
最终，玄女轻叹道：“你们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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