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君子不器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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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夫子缓缓的闭上眼，某一刻，他甚至不敢再直视生母的眼……

“允之大才，儿子却无用，没法给他一个好的出身，可那孩子自己出息啊，生生凭借着自己的才华，引多方大儒关注，更有族中长老声称，只待他在雅集会上露脸，便许他入谢家族学，有朝一日，入庙堂，拜相王，指日可待！！！”

“我……我又不知……”

“是，姨娘不知。”谢夫子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下面的话：“姨娘不知，在您天天以‘老夫人’自居，在外与人口灿舌莲显摆旁人嫁妆之时，那个被你天天嫌弃刻薄的林氏，无论这些年日子过得再苦，从未动用过那嫁妆的一分一毫，唯一一次动用便是为姨娘修院，也并非儿子要求，只是林氏对姨娘的一片孝心，剩下的，皆为允之所用、所留。”

“姨娘不知，仅凭儿子这些年书塾所得，谢府根本过不成现在这样，是林氏凭借着从前跟儿子一样读书写字的手，一针针纺出了谢府的半边天。”

“姨娘不知，您的孙儿，我谢府独子，此次在涿郡集会，被宛州第一书院——云麓书院的院长亲点‘有治世之才’，这次回来本就可以名正言顺进入族学！那可是京城啊，天子脚下，寸土寸金，没个钱财傍身，您让我儿如何去得！？”

“……这些姨娘都不知道，可难道竟连三岁小儿都懂得‘财不露白’，‘引狼入室’都不懂吗？姨娘，您糊涂啊~~~”

“这……我……”陈氏彻底傻眼了，眼瞅着儿子说完，一脸的破败，一时间竟口不择言起来：“去求林氏，让她给亲家写信，让亲家再资助些来，是了，她可是家中独女啊，允之也是他家的亲外孙，外孙上族学，亲家表示表示于情于理也说得通啊。”

谢夫子直接被陈氏的厚颜震惊了，直直地看了她好久，直看的陈氏心慌，这才缓缓闭上了眼睛：“姨娘说这话，是要羞死儿子方才罢了么？……是啊，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是我当年强求非要将姨娘从谢家接出来，是我先乱了规矩，纵了姨娘往日里以‘老夫人’自居，以致府中上行下效，尊卑不分，这才招来今日如此祸事……姨娘可知，当年夫人下嫁，恩师一家早将全部积蓄换为嫁妆给了我们，只留下些许棺材本，这次又几乎全给岳母用上了……恩师一家，早将所有的希望许给了我，是我护不住的……是我的错，我就不该……不该啊……我有愧，哈哈，我有愧……恩将仇报啊，这实则是在恩将仇报！！！”

……谢家的混乱先且不说，再说这林氏几人又去了何处呢？

原来，先前谢夫子之所以会那样审问下人，皆因事情的经过他已然知晓。

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就要说起那老道与人密谋，于昨夜入谢家偷窃后……

当时老道和另一同伙负责偷，还找了个小道人在门口接应，哪成想偏偏遇到了采药至半夜方才归来的离鸢。离鸢见小道人行迹鬼祟，便将他抓了起来，几经追问后心知不妙，直接提了小道人来见林氏。

林氏和谢夫子第一时间去了书房，可彼时窃贼已然得手，离鸢追着一个黑影去了，谢夫子则带着刘贵连夜报了官，因着丢失的是林氏的嫁妆，林氏便带着两个婆婆也跟着去了府衙，一翻审问之下，才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之后林氏和两个婆婆留在府衙记录，谢夫子先行一步回来处理府内之事——实在是因牵连到了陈氏，林氏不好出面，便一语不发。羞愧难当的谢夫子自然要给夫人一个交代。

可是……又能如何交代呢！？

再说离鸢将小道人交给刘贵后，眼见书房大乱，林氏神色巨变，便猜到家里这是丢了重要的东西，细心追踪后锁定了一个方向，二话不说就追了出去。

夜色太黑，那贼人眼看着又是个惯于躲藏的，离鸢这一追竟不自觉地追了个大半夜，直到天亮后追得出了城去，这才发现贼人竟还有同伙，一出城便兵分了两路。

离鸢只得逮着一边追，终于凭借着上一世学到的斥候经验，追到了其中一个贼人——却不是老道，一问之下，老道才是主谋，因是惯犯，分了大头，离鸢这一趟下来，竟才找回了不到三成。

之后离鸢又将贼人送去了府衙，拿着追回来的银钱，跑回了谢府。

只是——谢府门口为何竟挂起了白布？

有人……过世了？

想到林氏一向不太好的身体，以及先前在书房骤然变得很难看的面色……离鸢心道一声不好，想也不想便冲了进去。

彼时刘贵一家都正在忙着布置，钱婆婆和刘婆婆不见人影，离鸢急得团团转，只记得找夫人，便也没有听清到底是谁过身了……

刚过二门，她便看到院子正中摆放的一大口棺材，心里顿时揪住了。

为何在这里？

这东西怎么能放在正院？

怎就放在了正房的门口！？

……不会的，一定不是！

离鸢继续没头苍蝇一般的四处寻找——屋里没人，院子里也没有，东厢房，西厢房……哪里都没有夫人！

她又没忍住的冲进了三院，三院的下人们还都被关着，便没人拦她，离鸢只看到陈氏痴痴傻傻的在自己屋子里待着……还是不见夫人！！

于是又回前院，离鸢魔怔了一般地直闯正厅，刘星正在那里布置灵堂，离鸢隐约听见句“书房”，于是二话不说朝着书房冲了过去。

终于——

当离鸢推开书房大门，看到凌乱的书房正中端坐在案桌旁的林氏后，心中一直憋着的那口气这才松了出来，心脏怦怦跳着，似在回应着刚刚的慌乱。

刘婆婆和钱婆婆都在一旁候着，看到离鸢回来，脸上都有些喜色，可随即却又暗淡下来，默默将视线转回林氏身上……

离鸢悄无声息地调整了下气息，想到背上还背着追回来的财银，便献宝一样的上前道：“夫人，我把您的嫁妆追回来了一些，您快看看有没有您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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