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社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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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迈蹲下来，顺了顺汤思的背，边摸边开口，“商量个事儿呗，跟我去上班，那里有很多你的同类，怎么样？”语气还挺温柔的。

汤思之前就听李迈说他在医院没事的时候会对着小动物讲人话，当时还不太相信，李迈看起来这么冷漠一个人，想象不出来他自言自语的样子，没想到是真的，这么看估计对着小动物说的话都比对着他说的多，无语至极！

当猫之后的听觉真的会灵敏很多，汤思本来就很喜欢李迈的声音，他手又摸他的背，还要在他头顶上讲话，从脊梁柱贯通到头盖骨，有种要起鸡皮疙瘩的感觉，耳朵里的绒毛好像都竖起来，汤思本能地眯起眼，从喉咙处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如果耳朵会怀孕，他大概一天就能生出两个！

李迈拿着的包就是准备装猫的，事发突然，没来得及买猫包，倒不是不愿意猫在他家，是家里的窗没作封窗处理，这几年因为没封窗猫咪跳楼救不回来的实在太多了，猫本来就是好奇心很强的动物，发情期更是控制不住自己，没绝育加上没封窗跟埋下一个地雷几乎没差。再者他得等到晚上才能回家，留一只猫在家太久他也不放心。

李迈的动物医院里基本上每个月都会有几只待领养的猫，这个基数很稳定，被领养出一只就会进来一只，他偶尔也奇怪怎么猫被抛弃的概率好像会比狗大一些，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后来问了一些人为什么选择养猫不养狗，百分之五十往上都是一句——养猫不用遛啊，狗狗要花时间陪，猫自己在家不会闹。

李迈心里就挺不是滋味的，都是伴侣动物，不用遛，独立性强并不代表不用同等的爱和陪伴，他其实是挺刻薄一个人，偶尔在医院遇上一些奇葩的人，猫病了，一听要检查要打针脸色都变了，一看门外停的车还挺好的，更甚者一听情况有点危险的，后续费用比较大，直接把猫扔在医院打电话也不接，从此查无此人，是生是死也不问了。他真的会在心里默默诅咒这些人下辈子当阴沟老鼠。

就像他少年时期希望接近他的人是因为真心想跟他做朋友，而不是因为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一样。作为一名兽医，李迈希望所有人都是出于爱去养宠物，而不是出于一时兴起或者其他不太纯粹的目的。

宠物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你一个人，它们的爱分量却很大，除了你谁都不给。养宠物就像是给自己的未来埋下一个悲伤的种子，又或者说，当它开始占据你内心一部分的时候，就代表未来的某天你必定亲自挖出这一块心头肉，再仔仔细细地清理伤口，缝缝补补又是一颗看似完整的心。

李迈是养过一只猫的，他小时候其实算是个很孤僻的小孩，除了读书上课练琴，他最喜欢的事估计就是在院子等那棵柿子结出柿子，边等边对着那棵柿子树讲今天干了什么，吃了什么，学了什么，明天想干什么，这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等到的事，或者说不切实际，但李迈是个很固执的小孩。

后来，可能是这份固执也感化了树精，从某天开始，柿子树下不再只是一个孤单的身影，多了一只睡得四脚朝天的橘猫，从那之后，等柿子树结果不再是李迈一个人的事情。

柿子树一年一年地孕育果实，李迈的倾诉对象也从一棵树变成一只日渐圆润的小猫咪。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这只猫寿终正寝，在柿子树下睡得很沉很沉，静谧可爱，但等柿子树结出柿子的又变回一个人了。

死亡这么沉重的课题，偏偏却是一生的必修课，不能挂科也没机会重修。

汤思还处于变成猫的适应期，远远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或许将从长命百岁的概念转化为长命二十岁。

他被李迈拿包装起来环在胸口，他也没同意陪他去上班啊，怎么就这么容易被带出来了，汤猫又在后悔太听李迈的话。这样不好。

汤思跟着李迈进了电梯，上班早高峰电梯里人还挺多，汤思闻到了很多种味道，男士女士香水都有，头从包里探出了一半看了一圈又缩回去，还是李迈身上的味道好闻点。

汤思这个角度刚好看到李迈的下颌线，视线往上移看到李迈的耳洞，没有戴耳钉，只有小小的痕迹，突然就想起第一回在中农大动物医院见到他的时候，李迈一侧耳朵戴了个黑色的金属耳钉，当时觉得他骚得不像医学生。

后来才知道穿孔算是李迈一个见不得人的癖好，那会儿他论文出问题焦头烂额的时候，汤思还陪着他一起去打了个唇钉，后来也没怎么想起来戴，李迈压力大的时候穿孔的欲望就很强，后来上班了就不戴这些配饰了，说是看起来不靠谱还不亲切。

真是遗憾，汤思觉得李迈还挺适合戴耳钉唇钉的。

跟他去动物医院的话，是不是真的会见到很多猫，也就是他的同类，汤思的社恐症已经开始发作了，他工作性质本身就不用怎么见人，没想到当猫了居然要社交。

不知道自己在其他猫眼里会不会有什么异常，它们能看出他是人变的吗，万一它们知道他不是一只纯种的猫，是一个人不人猫不猫的小猫人！那可怎么办？他会被打吗，不要吧！

这几天也没怎么练习猫语，不知道猫咪普通话讲得标不标准，完了完了，汤猫开始反悔，从包里伸出爪子挠了挠李迈李迈的胸口，意思是本猫不想上班，只想待在家里了。

李迈显然没有领会，一边看手机里传来的数据报告，一边用手指刮了刮猫头，“不喜欢坐电梯啊，忍忍吧，上班要迟到了。”

汤思又觉得自己是一个焦虑的烤棉花糖了，想被一口吃掉，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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