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博士在前方引路，穿过大堂时有好几道视线落在沈映身上。
不为别的，单纯就是好奇罢了，毕竟这年头在茶楼消遣的多是男子，偶有女子进来也是富户们请来唱曲儿的清倌，带着皂纱帷帽，所以忽然见着个小娘子进来，客人们不免就会下意识看一眼。
沈映大大方方地跟在茶博士后面，丝毫不因着身上的麻衣草鞋而显露羞窘之色，倒叫旁边的钱掌柜心里高看了几分。
——是个能沉得住气的。
两人径自上了二楼隔间落座，茶博士端上来两盏茉莉香片。
时人嗜甜，由茉莉花和茶叶窨制而成的香片在沈映喝来已是极为香浓，可钱掌柜尤嫌不足，又让茶博士送过来一小壶茉莉花蜜。
沈映瞧着牙疼，婉拒了钱掌柜要帮她加花蜜的好意。
钱掌柜呷了一口茶，这才开口道，“这翡翠冻，是小娘子自己做的么？”
沈映点头，“自家瞎琢磨做的，觉着味道不错，就想着出来试着卖一卖。”
钱掌柜赞道，“小娘子好巧思，”随后话锋一转，“不知你可愿把这方子卖给我们？”
原本他还没想着要买下这个方子，但是唐家小厮一来，钱掌柜就动了心思。
沈映早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只不过一时还没想好该怎么开价，她心里飞快地盘算着，面上却作为难之色，“这……我们全家就指着这方子过日子呢……”
钱掌柜倒也不意外。
古代虽然没有知识产权这一说，但是不管是菜谱，药方，哪怕是豆腐坊里点豆腐该用多少石膏这种事情，都一律不外传，这可是一家人——乃至几代人安身立命的本钱。
钱掌柜徐徐道，“小娘子不必担心，我们照鸿茶楼最为宽厚，只要你愿意割爱，价钱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沈映试探，“这买卖方子一事，钱掌柜能作主？”
她记得茶楼的东家应该是个年轻男子。
钱掌柜微微一笑，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请示吴照反而麻烦，到时候万一少东家瞧这小娘子年轻貌美，一时豪情上头甩出去个几十一百两的，人家岂不是要把他们照鸿茶楼当成冤大头。
——虽然现在的名声也没好到哪里去。
“小娘子尽管放心，此事我能做主，只是不知小娘子索价几何？”
沈映沉吟片刻，就道，“便作十两银子，钱掌柜觉得怎么样？”
这个价格她觉得不算离谱，虽然乍一听很多，放在小塘村都够三口之家一年的嚼用了，可仔细算算，若是她老老实实自己卖三个月的翡翠冻，那赚个六七两银子问题不大。
沈映也想过要不要和茶楼合作，她以方子算作技术入股，按收益拿分红，但是转念一想，这翡翠冻的做法门槛又不高，她虽然占着古人不识得仙草这个信息差，但是后山那片仙草地就那么大，她就算再小心，时间久了也难免不被人留意。
到时候没了垄断这个优势，只怕她更是卖不出价。
还不如直接卖了了事，更何况，她是真缺钱。
不说盖房子，但是日日背着这么重的背篓来回走十多里，沈映深刻地怀疑自己可能再也长不高了。
听见她索价十两，钱掌柜眉头微微一皱，他一个掌柜，每月工钱也不过一两五钱银子——不过十两银子也算不得狮子大开口，钱掌柜虽然精明，心却不黑，他有意要买翡翠冻的方子，就不屑于作出那种故意贬损压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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