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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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静身穿绯色撒花交领撒花襦衫，仍是那元宝髻，却多插了一支金簪，更显热烈。

她见到覃窈，十分惊喜，快走两步拉住她的手，“覃姐姐，怎地这般巧的，你也来了？”

送生辰礼的事不可草率，不然一不小心泄露了自己和阿禾的关系，牵扯出一大堆无法言说的过往，十分麻烦。

覃窈暂时按捺心绪，将思路转到眼前事上来，微笑着叹出一口气，“还是上次那回事。”

虽她淡然，但接连两次受挫，内心深处不免还是有些微波动。

韩静闻言脸色凝重两分，拉覃窈到偏僻的一角，上下打量她，“这次还顺利罢，没遇到危险？”

覃窈为她的关心感到心软，浅浅一笑，“并未，只是……”

她略一犹豫，还是将疑惑向这唯一的朋友说了出来，“我还没说一句话呢，他便已不满我了，好生奇怪……”

必然不是嫌弃她的名声，真嫌弃早就托媒婆说了，也不至于浪费彼此时间走这一遭。覃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总不至于，是嫌我丑罢？”

“怎么可能！”韩静仿佛听到什么极致荒谬言论一般，瞪大了眼，“姐姐分明如此貌美，说是国色天香亦不为过，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便不会觉得你丑。”

韩静的视线扫过覃窈纤细的腰身、柔软而丰腴的胸脯，还有那无可挑剔的脸蛋：据她已结婚生子的好友说，男人其实最喜欢这种外貌——所以对方当真瞎了？

既然韩静给了自己肯定，从前阿禾也说过她美，甚至连她不小心砸死的狗官也夸过她……覃窈想起来，从前渠县城中有一个铁匠，因妻子美貌而总是疑神疑鬼，还骂她“一看就不是正经人的长相”。难不成李监丞也是这种人？

韩静与覃窈想到一处，“不过我倒是听说，有的男子不喜妻子太过美貌，觉得美貌的人不安分、易惹祸……实则是他们自卑而已。”

易惹祸……覃窈被提醒了，想起来自她八九岁起，甚至更早一些时，落在她身上的怪异目光。后来有好心人教她，出门在外得将脸蛋涂黑、头发弄乱，她照做后情况果然好转。

她也给阿禾涂过。阿禾不愿，还被她骂过无知、矫情，两人吵了一架……那时的阿禾，可真凶。

发现自己神思跑偏，覃窈收敛唇角不自觉露出的笑意，将心绪拉回。

所以李监丞未必是自卑，也有可能是经历太多，看得太清，所以追求平淡、安稳。不过这些也和她无关了。覃窈笑笑，“不说他了，你今日来此，是贺喜的么？”

“是啊，今日出嫁的新娘子，是我的密友。”韩静坦言答了一句，心思全在覃窈身上，稍一踌躇，又关切道，“本该早点去探望姐姐的，只是家中事忙……上次被罚的事，姐姐……可还好？”

相比韩静的忐忑，覃窈反倒十分安然，轻笑道，“没什么不好，我写字快，你不必担心。”左右她已欠阿禾许多了，债多不愁，何况还有整个秦府一起承担。

韩静放心了些，忽又迟疑地在覃窈耳边扔下，好似惊雷的一句，“那能否问问姐姐……阿禾是谁？”

韩静回想那日的情况，虽覃窈醉酒，言行无法用常理揣度，但她感觉得出，覃窈与那名叫做阿禾的人，一定十分亲密。

而过了这几日，韩静思来想去，依旧觉得整件事，尤其是皇上与福安公公的态度透着怪异。可惜那晚她哥哥死活不肯松口告诉她，甚至为了避开她连道别都省去了。

覃窈被惊雷给炸得一愣，全未想到韩静会问这个，眼神闪烁，含糊其辞，“从前在蜀州时的……一个同伴，已经分别很久了……”

韩静直觉覃窈的反应不对，待要再问时，一个绿褙子的丫鬟过来，对二人行礼道，“宴席要开始了，还请二位贵客入座。”

“好，那便入座罢。”覃窈忙不迭地告辞，对韩静笑道，“我去寻我二婶与妹妹了。”说完不待韩静回应，一阵香风似地飘走了。

之后覃窈一直与秦娇待在一块儿，韩静找不到机会询问，只得作罢。覃窈也没找到机会询问，她那只木鸭子的踪迹。

至于拜托韩静送礼的事，她已彻底打消念头，毕竟这人着实敏锐，都看出不妥来了，哪还敢再让人参与。

回程的马车上，按捺许久的赵氏终于不再压抑，烦郁地质问覃窈，“一句话都还未说呢，你为何便出言拒绝？知不知道，这李监丞是我好不容易找上的！他再不济也是七品官，模样也不错，你怎么就看不上？！”

赵氏的话语连珠炮似的，连说带斥，吓得秦娇直往马车角落里缩。她并不关心覃窈为何没看上人，只恼怒于覃窈不配合。

既然是不好的话，覃窈自然不往心里去，反倒气定神闲笑了笑，“相看这种事，不就是如此么，你看不上我，我看不上你，都有可能。二婶见多识广，又是一门主母，合该处变不惊，怎么如此不淡定？”

“我不淡定？我不淡定……”赵氏计划受挫，本就气闷，又被覃窈明褒暗贬的讽刺一番，更是怄得吐血，却又无法说出急着把覃窈嫁走、为自己女儿让路的话，只能憋在心里，快憋成内伤。

最后她实在气不过，往车壁一靠，“罢了，我也不管了！”

大不了她就先将秦媚嫁出去，至多被人非议一阵；周氏才是覃窈的母亲，覃窈许不上人家，最丢脸的该是大房和周氏，他们不急自己急什么，不就是摆烂推脱么，谁不会呢？

虽这样劝过自己一番，赵氏回到秦府时，仍是气不顺的。

此时的周氏与秦妍正在二房的一角庭院。她们会来此处，一则是因连日抄书烦闷，周氏带秦妍出门散心；二则她将难事推给赵氏，总得做做表面功夫，略表一番关心。

于是赵氏与覃窈三人进入府宅没多久，便遇到了母女两。

周氏将茶杯放在石桌上，站起身，脸上扬起一抹和善亲切的笑，“弟妹回来了，今日情况如何？”

她一问，赵氏便觉得火气直往头上冒，剜覃窈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讥讽，“这丫头心气高得很，看不上李监丞，心里头只怕是想嫁皇子王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