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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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交谈间珍珠醒过来，珍珠不过才两个多月，吃饱饭就站在饭盆边昏昏欲睡，四只脚站都站不住，差一点就把自己的脑袋插进饭盆。

归舟借口告辞，抱起珍珠回房睡觉，珍珠倒在自己的软窝里睡得四脚朝天，粉红色的脚垫一晃一晃的。

白榆等人回去之后，就进去书房完成今日的课业。

书房外铺一条鹅卵石小道，青竹翠蔓随处可见，风雅又清凉。

内里书册摆放齐整，紫檀木雕螭案、檀木交椅……甚至还有一支“金银竹”，极尽低调奢华。

世家大族的教育极其精贵，除了普通的君子六艺，还有焚香、品茗等，须得世家子们无一不精，这是他们必须掌握的技能。

无关生存，只是风雅与前途。

尤其是白榆，因着家学渊源，族中长辈在六艺方面对他尤为苛刻，若他没有被元明道人收为徒儿，想来他的美名早已传遍长安城。

“既入仙门，又何必再插手人间之事？”一个稚嫩的声音在窗口传来，嚣张又欠揍。

白榆正凝神誊写一篇赋，被声音扰乱心绪，手腕一抖便是一大团墨汁在雪白的宣纸上氤氲开。

初见风骨的大字排列整齐，中间一团浓墨极其抓人眼球。

白榆声音辩不出喜怒，笔锋越过墨团，继续誊写，只道：“不过一篇文章而已，并非治国策论，人间大家的文章既然能流传千百年，自是有可取之处，你也该看看。”

“更何况，如今的人间疾苦可不是几篇策论能救了的，何必多此一举。我并非达者，无兼济天下之能，还是独善其身为好。”

窗台上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满身珠玉、玉雪可爱，正晃着小腿啃糖葫芦。

等嘴里的糖葫芦咽下去之后，才翻了个白眼道：“谁要去看那些文章啊，我有那些时间就不能出去再挑拨几个人不好吗？”

等白榆誊完一篇文章，小男孩儿随手把竹签一扔，跳下窗台倒一杯热茶吞下，随意得像是在自己家。

白榆提醒道：“记得晚上净牙，甜食吃多会牙疼，吃太多也会积食。”

小男孩儿靠着贵妃榻边，斜眼看他，冷笑道：“你觉得我会牙疼？你可不要睁眼说瞎话，还有，别搞这出，听着有点恶心。”

“不过我来之前已经吃饱了，现在就是吃点小零食塞塞牙而已，你家又不住大海边，管这么宽干嘛？”

“好了，混沌，夜深了。”白榆叹口气，像安抚一个撒泼打滚的普通孩子，眉眼含笑，随口对小男孩儿说。

男孩儿心道不好，极有眼色得悄悄挺直身板，一改刚才歪七扭八的坐姿。

乖乖认怂，小声嘀咕道：“是啊，都这么晚了，我有点困了，先回去睡觉了，过两天再来找你。”

话虽这么说，小男孩儿端坐在塌上不动，道：“那啥，我想看会儿人间大家的文章。还有，我很讨厌你的师弟，他的灵魂太香了。”

最后一句声如蚊讷。

话自然传进白榆耳朵里，白榆浑然不在意，直视含混（小男孩儿的名字），眉眼含笑，像是在看不听话的小孩子。

含混打了个激灵，不敢再说话，抽出一册书开始看。

归舟躺在金丝楠木贵妃榻擎着一册竹简，是《楚辞·九歌》，手指停在《司命》那一篇许久未动，他的心思并不在书册上。

他实在是放心不下云隐，至于云隐的死劫——归舟蓦然想起曾有一面之缘的灵魂，只希望男人的灵魂还未远去。

想着，他顾不上首饰，披散头发，光脚跳下金丝楠木贵妃榻，不顾引枕被起身的动作带到地上，去翻招魂要用的东西。

玉兔东升，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今夜秋风带来凉意，让人意识到此刻已是深秋。

清风道人把乱七八糟的宝贝平分成两份，归舟的和云隐都有，归舟那份儿被直接塞进乾坤袋。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翻了能有半个时辰，归舟总算是找到自己用的香。

归舟等到冰轮高悬天中，四下寂静，这才点燃一小截却死香（1），并一截生犀，以隐河水作引子造出一个傀儡。

却死香香气淡雅，说不上来像什么，但是方圆千里的恶鬼闻到这个味道，都聚集在竹山周围，碍于大阵他们是进不来的。

恶鬼们像野狗一样贪婪吸取空气中稀薄的香味，为了争夺有限的香火而互相吞噬。

白榆粗略眺望门外一圈虎视眈眈的恶鬼，轻声道：“夜半之时，不请自来，是恶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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