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

一个多月后，阅微草堂。

秋日的阳光温柔地铺满了整个草堂，温暖而和煦。

纪晓岚和杜小月各搬了一把摇椅到院子里，一人一本书地看着，好不悠闲。不过纪晓岚看的是艰深晦涩的古代典籍，杜小月看的则是纪晓岚搜罗的小说。

说实话，杜小月本来没对这些小说抱有太大期待，只是古代娱乐实在太少，除了看书就是听戏，而杜小月对戏曲什么的实在欣赏不来，太复杂的文言文她又看不懂，便只好抱着聊胜于无的态度看看这些白话写成的小说了。不过一看之下杜小月才发现，这些小说里写的一些故事竟十分有趣，许多古人脑洞的清奇程度比起现代人也不遑多让，于是这些日子下来，她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杜小月不知道，她所看的这些小说，其实都是经过纪晓岚筛选的，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一定会惊叹于古代人民的重口味。

乾隆走进阅微草堂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饶是乾隆正满腹心事，也不由莞尔了一下：“纪先生，小月，好兴致啊。”

纪晓岚和杜小月连忙起身迎接，纪晓岚问道：“皇上今天怎么有空到草堂来了？”

这句话更多是寒暄而非真正的疑问，因为乾隆这些日子来草堂实在是来得非常勤，而且几乎每次都是打着找纪晓岚的旗号，实际上却大部分时间都在跟杜小月谈天说地。

然而这一次，乾隆的神情中却带着些不同寻常的严肃，他轻咳了一声：“纪先生，朕有些事，想跟小月单独聊聊。”

以纪晓岚的才智，自然已经看出了乾隆此来的目的，他识趣地说道：“那臣去街上转悠转悠，你们慢慢聊。”

待纪晓岚离去，乾隆和杜小月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各自落座，乾隆却很是踌躇了一会儿，似乎不知该怎么开口。

杜小月也不催促，只是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乾隆斟了一杯茶，放到乾隆面前，然后便很有耐心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乾隆终于问道：“小月，你这么些年孤身一人在外闯荡，会想你的父母吗？”

听到这似乎没头没脑的问话，再联系这些日子乾隆频繁来找她的行为，杜小月已经隐隐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不过她面上并未表现出来，还是一副闲话家常的样子，她轻轻笑了笑：“皇上您忘了，我跟您说过的，我不久前生过一场病，把从前的事都忘光了，后来病刚好就遇上了赈灾粮款案，哪有什么空闲去想别的呢。阿姐把那块据说是我娘留下的佩交给我之后，我倒是偶尔会想想，想象一下他们可能会是什么样的人，想象一下如果他们还在我身边，我现在过的又会是怎样的日子，不过也就是随便想想罢了。”

杜小月说的这些话并不全是编出来的，她在现代也是一个孤儿，她的父母都是军人，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为国捐躯了，所以这话里描述的心情，大多是她亲身经历过的，所以她虽然语气平淡，但这话中却自有一种动人的情感。

所以乾隆的心情也因她的话而变得越发的复杂，有些心痛，又有些愧疚，他又问道：“如果朕告诉你，你的父亲曾经抛弃了你的母亲，让你的母亲抱恨而终，也导致了你后来被人卖掉的悲剧，你会恨他吗？”

杜小月势想了想，说道：“谈不上恨吧。我的母亲可以恨他，也应该恨他，但对我来说，如果没有他，我也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这些年来我或许经历过一些艰难与险阻，但至少现在，在这个世界里，我更多感受到的是快乐，我虽然没有父母，却有阿姐，有黄大哥，有义父，我看到了许多美丽的风景，经历了许多有趣的事，而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如果我知道他是谁，如果有一天，他遭遇了危险，或是穷困潦倒了，我想我会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去帮助他。”

乾隆的眼眶有些湿润，他问出了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朕告诉你，朕就是你的父亲呢？”

杜小月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讶：“原来真的是您。”

乾隆蹙眉：“你怎么知道的？”

杜小月苦笑：“从看到您见到那枚佩的反应和您后来频频来草堂找我之后，我就隐隐有了这么一个猜测，但绝大多数时候，我都觉得这个猜测太过荒谬了。”

乾隆亦是苦笑：“你还是这么机灵。”

说完，他朝杜小月说起了当初的事情：“十八年前，朕巡幸江南，在一次微服私访时遇见了你母亲并和她相爱了，朕离开的时候给她留下了一枚亲手雕刻的佩，并承诺回到宫中便请求太后同意将她接进宫中，朕当时并不知道她已经怀上了你。回到宫中后，朕向太后禀明了情况，太后却坚决不同意朕将你的母亲接进宫，并以绝食相威胁，朕迫于孝道，只得遵从。朕自觉对不起你的母亲，刻意不让自己去想她，久而久之，便……真的将她忘在了脑后。”

乾隆顿了顿，又道:“那天看见你的佩之后，朕派人前去查访，才知道当年你的母亲生下你的时候就因为难产而去世了，临终前将你托付给了你的外公，但到你长到五岁多的时候，你的外公也因病逝世，你的舅舅继承了他的全部家业，但你舅舅不学无术，又喜欢吃喝嫖赌，很快就把家业败光，还欠下了一笔债，于是他就将你卖给了人贩子。”

“原来是这样。”

杜小月听完，只是轻轻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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