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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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报报社，白日繁忙，人来人往，穿梭不停。

负责经济版块的记者罗大卫急匆匆冲进报社，直奔角落处赵汝成的书桌而来。

罗大卫是中英混血，与汝成在日本求学时相识，擅长中、英、日三国语言，为人洒脱不羁，日常不修边幅，无事时喜爱饮酒，以至明明是白皮肤却常常红着一张脸。但每逢经济时讯，他又一改常态，犀利敏锐，非挖地三尺直摘要害不可。

汝成自知嘴笨，成立卫报之初，为规划经济版块的深度报道题材，特邀罗大卫回港共事。只是罗大卫是个坐不住办公室的人，平日里总在出外勤，不常回报社，但他也从不误事，颇写了几篇震动经济界的新闻观点，对奠定卫报影响力帮助颇大，汝成也便不去约束他，任其自由发挥。

罗大卫微红着脸，颇随意的扔下一份稿件和一本书，就去端赵汝成桌上的水杯，边喝边说：“赵，你要的书，寄到了！另外，周五的头版头条换我这篇稿子！绝对轰动！这可是我用了几瓶自己都没舍得喝的威士忌才换来的消息！”

赵汝成了解他，定是又挖到什么好料了。将那本书放在一边，先去读他的新稿件。

“诶？这…这消息是从哪来的？可靠么？”

见赵汝成将那文件都要看穿了似的，罗大卫更得意了：“当然可靠，这是我从伦敦拿到的一手消息，香港经济界还没有几个人知道！我们绝对是独家！”

这么大的一个新闻，赵汝成本该支持，却面露难色。

罗大卫将喝完的水杯啪一声扣住，双手撑桌：“赵，你在犹豫？难道还有比我这篇更有价值的头版头条？”

赵汝成犹豫了，因为罗大卫写的是九龙仓码头的地皮交易，这块地皮正是钟家大哥经营的华丰仓所在，他也去过的。

罗大卫：“太古、怡和，他们想闷不作声的发大财，在伦敦唱的好一出龙争虎斗的戏码，这可关系着香港九龙仓码头上的新一轮资本倾轧。而香港人恐怕还不知道那块地已经被炒高了一倍的价钱！尤其那个民营的华丰仓，这几年借船运涨价已收益颇丰，只怕早被盯上了！且不说华丰仓背后的民营资本，就说它现在供养着的一大批装卸、运输工人，这是多少人的饭碗？！这新闻只要放出去，一定轰动！”

赵汝成听他兴致盎然的讲个不停，不忍心直言内情，但又觉得此事关系重大，要仔细斟酌一番，只好先按住稿子，让罗大卫晚些时间再来商量。罗大卫不理解他的犹豫，竟气得坐在办公室一张空桌子前睡大觉，今日非等到赵汝成点头确认不可。

赵汝成将电话打去了荣华台，余经理接过，说大少爷去了华丰仓。他只好又将电话转去华丰仓办公室，打通了却无人接听。又尝试了半山钟府，陈妈也说大少爷不在。

刚好良玉替他从外取样刊回来：“周五的样刊校对过了，你再审一审，他们就该交去印刷了。”

赵汝成唉声叹气。

良玉：“怎么了？”

赵汝成将罗大卫的稿件递给良玉。

良玉：“这…大哥知道么？”

赵汝成望着电话，摇了摇头：“这篇新闻是大卫的稿子，我信得过。新闻有时效性，这周五的头版头条应该要换，今日就要定版，才来得及交付印刷。但此事一定会引起各界关注，其他报业的记者恐怕也会一拥而上跟风报道，到时只怕大哥措手不及，万一再误了他什么布局安排，反而不利。”

罗大卫此时警醒过来，挤上前质问：“嘿，赵，这位是谁？你知道这篇稿子的机密性，怎么给她看去？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赵汝成好不容易请来一尊大佛，可不敢就此得罪了罗大卫，灵机一动：“这是…我新招的秘书。”

罗大卫上下打量着钟良玉，看她穿着打扮不俗，料她不是寻常人家出来打工的。故装介意，反问赵汝成：“你何时用起女秘书了？别骗我，我可是有一双记者的眼睛，你知道如果不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钟良玉见赵汝成言语不敌，帮衬道：“有什么好交代的呢？你是记者，他是主编，互相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是怎么共事这么久的呢？”

罗大卫哈哈笑起来：“赵，我知道你为什么需要秘书了！她有张比我更厉害的嘴巴！我看你就是招她来治理我的吧！哈哈哈！”

赵汝成的确说不过罗大卫。

钟良玉见赵汝成今日事多，脱不开身，而此事又关系着大哥与钟家产业，便急着自己找法子带消息出去，但被罗大卫这般挡住，转念一想：既然打不过，不如就化敌为友。钟良玉瞥了一眼稿件底部的署名，巧笑嫣然：“大卫记者，你这篇稿子只报道了伦敦的消息，卫报却是香港报纸，你不觉得少了些香港观点么？难道要把香港的部分，便宜给其他报业记者去写出更好的来压过你么？”

罗大卫正愁苦这件事：“你以为我不想？华丰仓的警卫守的铜墙铁壁一般，我使了百般法子，也没能找见他们负责的人，只看到大门上贴了讣文，这种时候，我就算再没什么底线，也不好死缠烂打的去人家的家里打听，那样也太过分了，不是我罗大卫的做事风格。先有这一半伦敦的，已是独家首发了。后面的追踪报道，各凭本事，我罗大卫有这个信心写出些跟他们不一样的！”

赵汝成冲钟良玉扬了扬眉稍，很认可罗大卫的说法与做法。他也猜出良玉想做什么，提醒道：“有一处可再去找找看，潘小姐那里...对了，这本书是大哥很久前便要我替他去寻的，我拖大卫请他在英国的朋友帮忙，才总算买到了。”

赵汝成将那本还未拆封的崭新的英文版《uncletom’scabin》交给了良玉。

全英文的书，良玉看不懂：“大哥什么时候念得懂英文书了？”

罗大卫却凭着他二人的言语表情分析，和记者敏锐的直觉，从良玉手中抢走了那本书：“哦，看来这本书与我这桩报道里面的什么人有关吧？既然如此，除非你们让我跟去，否则我可要收回的。”

良玉正有此意，也不去夺那本书，任他自己拿着，笑道：“大卫记者，跟我走吧。可不能便宜了其他报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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