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紫书天还未亮，粗使的太监宫女们便早早地起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拿着扫帚簸箕，赶在贵人们出门前，将几条主干道路清扫出来。
阿市匆匆地往碎轩的方向走去，他的视线在那些冻得瑟瑟发抖的奴才们身上略过，紧了紧斗篷。若不是主子心善，他也会和这些人一样，做着宫里最累最苦的活，累出一身的病，死在阴暗的屋子里，死后被拉去烧成灰，随意地抛洒在乱葬场里。
他一直不太明白，淳常在入宫到底是干什么来的，不过这个问题，貌似淳常在本人，这么多年都没想明白。主子稀里糊涂地过日子，他们这些当奴才的，自然也就稀里糊涂地跟着混日子。
别人都笑，他们几个跟了个从来没有侍过寝，看样子要在常在位子熬到死的傻乎乎的主子。谁都晓得，延禧宫淳常在身边的人好欺负，个个都是缩头乌龟，不爱管事不敢闹事的。阿市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好笑，倒是那些一心攀高枝的，整日想着在贵人们跟前出头，那些人，阿市一点都不理解他们。
人活这么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平平安安的，他们闹腾得欢，可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华妃、富察贵人、襄嫔乃至于皇后，每一个主子的死与失势，背后都是数十甚至数百的人丢了性命。
要阿市说，他们主子，看着傻，心里最清楚不过了。难得的是，她心善又心软，能伺候他，是天大的福气。
阿市进碎轩时，甄嬛才起，正和华浓一同商量着今天要化的妆容。
女为悦己者容，宫里的女人更是要在乎容貌。两天前甄嬛去养心殿配皇上用午膳时，皇上随口说了句，菀妃的眉毛画得太淡了些。甄嬛当时没觉得，回来后细细琢磨，想明白后忍不住冷笑了半天。
皇上这是嫌甄嬛对他不够上心了，人一老，再一病，就格外的难伺候。
甄嬛冷笑归冷笑，也不敢真的不当回事，再见皇上时，就总要多费些心思。
如今宫里，能常见着皇上的，除了她，就是端贵妃了。听皇上的意思，想再晋一晋端妃的位份。
甄嬛不知道，这和六阿哥入上书房有没有什么关联，但是沈眉庄封了贵妃后，宠爱大不如前，宫里人都是看得见的。
虽说，皇上现在于女色上，淡薄了许多，招了嫔妃去也多是说话听曲，一个月也不见着宠幸嫔妃一次。温实初也说，皇上这是要静养了。
也可能是皇上对于太后死前的那次出手，心里有气，迁怒于沈眉庄了。
总不会是……
甄嬛正走神着，华浓唤了她两声，她才应了句：“就画远山黛吧。”
华浓笑道：“娘娘，淳常在身边的阿市来了。”
甄嬛咦了一声，道：“叫他进来吧，给他碗热茶暖暖身子。”
阿市进来利索地磕了头，先把苏琪的吩咐说了，才碰着茶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奶茶。
“宜妃都答应了，本宫自然不会不允。菊清本来就是她的人。”
甄嬛怔了下，道。
是她疏忽了，安陵容既然已经和她们反目，就不会容下菊清。苏琪把人讨了去，解决了安陵容的一个麻烦，也省的她们为了一个宫女打破了表面上的平静。
若是安陵容真的要利用菊清做些什么，甄嬛倒是不怕，就是可惜了菊清一条人命。
“你们主子那碳还够用吗？给她做的新衣裳，也不见她穿，是不喜欢还是不合身？”
甄嬛温和问道。
“回菀妃娘娘的话，延禧宫什么都够用。就是，主子的额娘才没了，她不敢在宫里戴孝，只能穿下旧衣服，吃点素菜尽尽孝心。”
甄嬛叹了声：“是本宫疏忽了。”
阿市忙道：“主子说了，几位娘娘都忙，不敢再拿这些事劳烦几位娘娘。”
甄嬛就默不吭声了，前几天富察贵人没了，这消息他们已经斟酌了再斟酌，委婉了再委婉，报到皇上跟前，皇上当时就发了火，嫌晦气。
“伺候好你们主子，她就喜欢有事存心里，你们看她要是又犯轴了，赶紧来和本宫或惠贵妃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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