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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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定剑宗依山而建，山门隐在半山腰的云层后，苍翠碧色点缀在灰色山石之上，融进软绵绵轻飘飘的云里。

后山林木最茂密的地方，有一座长在树里的藏书阁。

藏书阁藏书十万册，足足有十三层，站在顶上向下看，足以把不恐高的人也吓掉魂。小楼藏在一棵被从中间劈开的粗壮无比的万年老树里，颜色与树身相同，每一层的角上都吊着一盏金色的灯笼。据说这藏书阁是被千年前在此处化神飞升的高人亲手凿了一千年，又打磨了两千年才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藏书阁里只有一个瞎了两只眼的看门老头。也许是因为与世隔绝，这老头算是无定剑宗李为数不多对姜非妩还不错的人。

姜非妩站在门口搓了搓手，往掌心呵了口气，又检查了一遍身上——出门前她把崩裂的伤口全都包扎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像只行动不便的木乃伊。幸亏无定剑宗灵气充沛，就算是没什么修为的废人，身体被灵气滋养久了，也会比凡人强健些，受了那么重的伤竟还能走动。

确定身上不会有血弄脏藏书后，她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顺着门缝溜了进去。

关于如何才能找到叶迟，姜非妩早在确定他的身体里装着的是凤决的灵魂之后就已经想过了。

在修真界，魂魄易体并不稀奇，有被穿越的，被术法控制成为傀儡的，但不管易体的方式有多奇怪，总有一条准则是不变的——被迫离开自己身体的魂魄并不会消散，如果不是附在了其他人身上，那就是以魂魄的形式在肉身周围游荡，寻找机会夺回躯体。

以叶迟的修为，就算没能从凤决手中抢回身体，随便找个修为低些的人附身也绝非难事。可大半天过去仍不见有人以叶迟的身份回归无定剑宗，说明他如今是以魂魄的形式存在的。

而想要寻找一个人的魂魄，方法有三。

一是寻求修为在戮仙境的高人相助，但这个世界修仙极为不易，灵根稍差些的能入门折骨境就已经是万幸，后面的剜心境、忘情境，每往上一层便要经受脱胎换骨般的磨难，大部分人终其一生最多只能止步于剜心境，因此能够突破忘情境且登顶戮仙境的高人屈指可数，最近的便是无定剑宗的师尊。可那糟老头子一闭关就和死外面了一样，就算无定剑宗上上下下都死光了，他老人家也不会提前从那闭关的小山缝中出来。

更何况她也不想费劲巴拉地和老头子解释叶迟的魂魄为什么会离体，所以此路，不通。

二是使用法术寻回魂魄，这也是最常用的手段，只要天时地利人和，哪怕只是剜心境也能做到。只可惜就凭江写意那连折骨境的边都够不到的可怜修为，施个最简单的传音咒都能昏死过去半天，这一条想都不用想。

那就只剩最后一种办法了。

“鹤归翎，不是……”

“无常石，也不是……”

“邪神之瞳……”

“平澜玉……”

姜非妩在身下垫了个软垫，趴在地上一本本翻着手边的书。

如果她没记错，无定剑宗的藏书阁里记载了天地间大部分高阶法器的形状、用途和使用方法。这种等级的法器，即使使用者本身的修为不高，单单凭借法器自身的能量，也足以发挥出极强的威力。

而这其中正好就有能寻找魂魄的法器。

只是姜非妩翻找了大半天，把法器相关的书全都翻了个遍，可就是没有找到要找的那样法器。

“奇怪，之前明明看见过的，是哪本来着……？”

又匆匆翻阅了一遍，仍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姜非妩托着腮狠狠叹了一声，见天色不早了，瞎眼老头子马上就要来赶人了，她坐起身来左右瞧了瞧，确定四下无人，便干脆悄悄地将那几本书塞进了小袄里，打算晚上回去再仔仔细细地看一遍，兴许在哪个注脚里就找到她要的东西了呢。

起身下楼，老旧的木梯每踩一下就嘎吱吱响上几声，像是要把老头子招来抓小偷似的。

好不容易挪到了一楼，姜非妩瞥了缩在角落里打盹的老头一眼，蹑手蹑脚地往门口走去。

“上山一趟不知道给老头子带点礼物也就算了，连声招呼也不打？”

老头揉揉鼻子，睁开那双浑浊发白的盲眼，“看”向定在原地的姜非妩。

说来也怪，这老头分明是个瞎子，可他转向她的时候，却让她一瞬间产生了他似乎能够看见的错觉，搞得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见姜非妩不动了，老头微微侧过头去，耳朵朝向她的方向动了一动，咧开嘴一笑，朝她招招手：“藏书阁好久没人来了，来来来，陪老头子坐会儿。”

姜非妩心中暗叹口气，耷拉着脑袋朝老头子走去。

其实她和老头的关系最初还不错。当初叶迟中了翳兽之毒后，她找来了复明草，用完后还剩了一些，便送给了这瞎眼老头。可能治一切失明之症的复明草却失效了。

当时老头笑着说，自己是自愿瞎的，他自己想瞎，什么也治不好。

话虽这样说，但他是无定剑宗里为数不多对她好的人，她却连这么一点小忙都帮不上。姜非妩觉得心中有愧，后来便甚少上山来了。

还没等她走到老头面前，老头突然捏住了鼻子，嫌弃地往后靠去，一只手来回扇着风，嫌弃道：“真臭。”

姜非妩尴尬地停住脚，疑惑地抬起胳膊来仔细闻了闻，衣服上明明是山花的香味，哪里臭了？

“臭丫头，你掉血缸里啦？一身血腥味，臭死了。”

姜非妩这才意识到，他是闻到了她伤口的味道。

明白过来以后，她突然有点不开心了，伤成这样是她想要的吗？她也很委屈啊。

不等姜非妩说什么，老头却突然换了一副表情，神秘兮兮地从身后掏出一个小药罐递给了她。

“幸好老头子有本事，呐，拿去，能缓解本命咒的毒。”

！

一听能缓解本命咒的毒素，姜非妩立刻接过药罐来，就地盘腿一坐，解开手上的纱布，挖出一块青黑色黏糊糊的泥膏抹在了身上。

抹到一半，姜非妩突然觉得被药泥覆盖的皮肤火辣辣的疼，再细细一闻，竟被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直接呛出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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