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岁安珏

“少宗主？”

天微微暗时，姜非妩的小破院外突然来了个瘦瘦高高的少年郎，眉眼生得极为漂亮，甚至颇有几分妖冶媚态，却不显女相，一袭无定剑宗的青衫更衬得他唇红齿白身姿挺拔，远远看去倒是比女子还要好看。

只是美少年怀里抱着一头尾巴被火燎焦了一撮毛的小黄牛，平白破坏了这落霞映美人的风景。

少年在门口叫了两三遍，仍不见有人来开门，只好费力地拖着小牛往院墙边走去，踮着脚伸长了脖子朝院子里瞧。

“少宗主！”

直到他喊了第九遍，姜非妩才慢慢悠悠拉开房门，也不打开院门让他进去，就站在房门前面无表情地淡淡问道：“找我？”

这少年她算不上认识，甚至连他的名字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是无定剑宗的守门小童，不久前才来到山上，平日里大多数时间都在半山腰的山门处呆着，她只有进出山门时才会偶尔与他打个招呼。许是因为远离宗门中的其他人，对她了解不多，才真把她这个“少宗主”当回事。

少年见她开门，这才放下心来，咧开嘴嘿嘿一笑，使劲托起小牛来，抓着牛蹄子兴奋地朝姜非妩晃了一晃，一脸纯真稚子的单纯情态：“少宗主，我把你的灵宠找回来了！”

姜非妩愣了一瞬，顾不得身上有伤不能剧烈运动，拎起裙摆便跑了出去，一把从少年手中接过小牛来，也顾不得它身上满是黑灰，跪坐在地把小牛抱在怀里轻唤了半晌，却仍不见它睁眼，要不是肚子还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她真要以为它没命了。

“昨天晚上我就没见过它了，你是从哪找到它的？它怎么会变成这样？”

姜非妩忧心得很。

这小牛是她年前从山下抱回来的，那时叶迟第一次试图突破剜心境，她连夜下山去寻找能减轻突破时的痛苦的灵药，回来的路上正巧遇见一户人家的老黄牛产仔，却怎么也生不出来，眼看老牛已经累到虚脱，小牛也快要憋死腹中，她一时心软，给那老牛喂了些灵药，才保下了两条性命。

小牛生下来后便有些虚弱，却是憨态可掬惹人疼爱，会走之后便第一个扎到姜非妩怀里又拱又蹭。那家人见她也着实喜欢，便将小牛送给了她。正好她在无定剑宗本就没什么朋友，院子里清静得有些孤独，便把小牛带上了山。

虽然那次因为灵药少了一些，导致叶迟突破到一半便忍受不住痛楚而失败，因此对她发了脾气，一连几个月对她冷言冷语，但姜非妩不在乎。叶迟对她的态度浮动都在她的可控范围之内，只要不影响他杀死她的结果就好。

但小牛不一样，你对它好，它都知道，它心里会一辈子记得你的好。可以说，这头小牛是姜非妩这次漫长又憋屈的穿书任务中，唯一的慰藉。

所以看到它昏迷不醒，才会心急如焚。

少年被她的问题问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抬手挠了挠后颈，没有答话。

姜非妩没得到答案，便抬眼看他。

这一瞧，刚好与少年目光相接。少年怔然一下，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根，避开她的视线，半晌才嗫嚅道：“今早少宗主带人去天目山剿灭翳兽，刚走不久，我就看见这小家伙跟着跑下山去了。我怕少宗主回来见不到它会着急，就一路跟上去，没想到就跟到了天目山。小家伙躺在山顶一块大石头下面，怎么喊都不醒，我就把它背回来了。”

天目山，它竟然跟着她去了天目山？

姜非妩想起来，今天早上去天目山之前她就已经想到这会是她穿书任务的终结，所以临走之前抱着它说了好长一番告别的话。她知道小牛不是灵兽，必然听不懂她的话——虽然她曾经央求过叶迟为它开启灵智，但叶迟并不上心，甚至连一滴指尖血也不舍得施舍，只是短暂地赋予了它说话的术法，但那术法只维持了三天便消散了。

也许真的是万物有灵，又或者是她离开前决绝赴死的情绪影响到了它，竟让它这么一头不及她腰高的小牛硬生生跑到了天目山上。

在无定剑宗这么久，唯一会为她担心的，竟是一头灵智未开的小黄牛。

姜非妩苦笑一声，抱着小牛想要站起身来，却被压得重重跌坐回了地上。

“少宗主！小心，我，我扶您起来……”

少年抢上前来，一手去托小牛的身子，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握上姜非妩纤细的小臂。

她的手臂柔若无骨，即使隔着一层衣料，也让他觉得入手细腻柔滑。少年的脸疯狂地烧了起来，只好把头压得更低，好不教她看见自己的窘状。

“少宗主，要不还是把它交给我吧。”

姜非妩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便没拒绝，由着少年将小黄牛放回了院里又折返回来。

“你叫什么名字？”他帮了她的忙，她想知道以后该去感谢谁。

“回少宗主，小的慕十七……”

“不要叫我少宗主，”姜非妩轻轻叹了口气，少年殷勤地一口一个少宗主，让她有些惆怅，“我已经不是无定剑宗的少宗主了。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倒也罢了，日后若在旁人面前这样称呼我，定会惹来麻烦……”

“妹妹说的是什么麻烦？”

姜非妩话音未落，便听见一声温温柔柔的话语从院外传来，声音清脆悦耳，只听人声便知人美。

麻烦这不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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